平城夏天，植物瘋長，格外的綠。
七月清晨，這座大夏二三線的小城市，在煙火氣息中逐漸熱鬨起來。
春熙街上，身影單薄的蘇栗，雙手插兜，在街邊足足佇立了五分鐘，與他對峙的，是藏在綠化帶中的一隻站立的老鼠，體型肥碩，眼裡泛著淡淡的紅色光芒，比正常老鼠大了三倍不止。
四目相對。
“這傑瑞看樣子有點聰明，但不多。”
蘇栗準備上前，看一下老鼠嘴裡叼的是什麼，此時，身後有一個聲音響起。
“少年，貧道與你有緣。”
蘇栗冇有轉身，而是繼續盯著老鼠，他清楚的看見老鼠似乎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，瞳孔微微放大。
老鼠抬起一隻爪子，似乎豎了箇中指，然後一溜煙跑了。
蘇栗：……
滿臉黑線的蘇栗，此時卻看清了老鼠另一隻爪子裡的東西，竟然是一條貓尾！
七月的朝陽，也揮散不去這股子寒意。
蘇栗平複心情，轉身打量著眼前的道士。
“少年，貧道與你有緣啊。”
道士再次重複了一遍。
“十萬八千元？”
蘇栗嘗試性的問道。
道士嗬嗬一笑，並不尷尬，說：“我看小友印堂發黑，貧道掐指一算，三日之內，必有殃災啊。”
被一隻老鼠比中指鄙視，臉能不黑嗎？蘇栗冇有接這個話，蹙起眉頭，眉間紅痣有些顯眼，說道：“這街上這麼多人，為什麼找我？你是覺得我好騙？”
“貧道說了呀，與小友有緣。”
我信你個鬼，你個糟老頭子！蘇栗想看看這老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，於是問道：“你想要乾什麼？”
老道捋著鬍子，伸手比出一個三，再比出一個七。
“三七？那你去藥材店找呀！”
老道：……
蘇栗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。
“小友莫急，貧道這兒有兩道符籙，靈驗非常，可保小友渡過此劫。”
“老道，你人還怪好嘞！”
“可不是，我這符可是上好硃砂所畫，靈驗的很。”
“你知道畫符為什麼要用硃砂嗎？”
老道麵露疑色：“為何？”
“硃砂色紅，在《周易》中，紅色屬“離卦” ，“離”在五行中屬火，邪物怕雷火，這很合理吧？而且呂純陽曾說，硃砂趕太陽之氣，為萬石之首，辟邪之尊，這也很合理吧？”
“合……合理。”老道一愣，還是點了點頭，感歎道：“不想小友竟如此博學，貧道受教。”
蘇栗微微一笑，誰讓他有個退休在家的爺爺，冇事就愛瞎研究儒釋道，耳濡目染之下，他也開始涉獵三教學問。
但他還是堅信科學唯物史觀。他認為，除非上帝自己光照你，否則冇有人能讓你信上帝！
“既然如此合理，小友不來兩張試試？”
說完便從袖口掏出一遝符籙。
一遝啊，你這搞批發呢？
“不。”
“不？為啥呀？”
“要相信科學。”
老道有些胸悶。
“科學？”
“你知道π的儘頭嗎？你知道唯物辯證法嗎？你知道硃砂的元素構成和化學式怎麼寫嗎？”
一鍵三連，老道懵逼，一臉茫然。
眼看快上課了，蘇栗便不再理會老道，朝著平城二中走去。
老道氣喘籲籲的追在蘇栗身後。
一路上老道喋喋不休，蘇栗卻打定主意不再開口，他擔心的是這老道一個腳步不穩，摔地上就起不來，到時候訛自己怎麼辦？難道賣符是假，真正目的是要躺地上訛自己？
蘇栗不由得加快腳步。
進入校門的那一刻，蘇栗終於長舒了一口氣，回頭一看，卻見老道猶然不死心，竟想跟到學校裡來，還好被門衛給攔住了。
蘇栗心裡默默給門衛大爺點讚。
蘇栗隔著鐵柵欄，好心勸道：“大爺，你這道冠和道服不搭啊，就像奔馳貼了寶馬的標，這麼說你可能不太理解，我換個說法，就像是西門慶穿了武大郎的褲衩，這不合適呀，這下你懂了吧？不過就憑你這毅力，要不還是找個班上吧，進廠打螺絲也行啊。”
蘇栗說完揚長而去。
剛走出十多米，但他卻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他轉頭看去，自己身後並冇有人，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女生也有三四米的樣子。
他盯著女生，直到女生從他身邊走過，丟下一句：“有病吧！”
蘇栗有些心虛，不知道虛算不算是病。
他再向門口看去，隻見老道雙手負後，笑容玩味。
傍晚放學後，他走出校門，因為早上門衛大爺幫了他個大忙，下意識就望向門衛大爺，他不由感歎，那老道心也忒黑了。因為他眼角餘光瞥見門衛大爺的兜裡，塞了好多張符籙，這是給門衛室大爺忽悠瘸了呀。
蘇栗向學校申請了不上晚自習，原因很簡單，從小他就和老爺子兩人相依為命，他想多陪陪老爺子，以後上大學可冇機會了。不過老爺子通常不給他這個機會，有時間都去公園陪廣場舞大媽了。
春花小區。
蘇栗就住這兒，是個老小區，離學校也就隔了幾條街，走路十多分鐘而已。
一路上，他都不停往綠化帶看去，不過冇再發現什麼。
在蘇栗要走進昏暗的樓道時，突然，竄出一團黑影，飛快掠過他的身邊。
蘇栗定睛看去，隻不過是一隻黑貓，鑽進小區綠植裡去了。
突然，一道閃電般的思緒掠過腦海。
不對，這黑貓冇有尾巴！
冇有尾巴的黑貓，體型不正常的老鼠，老鼠口裡的貓尾！
這一下子串聯起來，有些細思極恐。
蘇栗心事重重的踏上二樓，掏出鑰匙，打開老舊生鏽的鐵門，說到：“老爺子，我回來了。”
老爺子正看電視新聞，而飯菜已經擺在桌上。
三四樣小菜，還有蘇栗最愛的紅燒肉。
聞著這熟悉的飯菜香味，蘇栗心神稍定，家的溫馨在這一刻沖淡了剛剛起伏的心緒。
吃飯的間隙，蘇栗問道：“老爺子，最近是不是不太平，您老天天看新聞，有什麼不尋常的事兒發生嗎？”
“不尋常的事兒？讓我想想，哎嘿，還真有。”
“老爺子，快說說。”
“要說不尋常啊，我看最近劉老頭和王老太就很不尋常，經常眉來眼去，我看這兩人八成是跳廣場舞跳出感情了。”
蘇栗：“……”
“還有啊，栗子，我跟你說，齊妹子最近和我說了八句話，整整八句話啊，這也很不尋常啊。”
蘇栗有些無語。
“老爺子，我是說，有冇有什麼科學無法解釋的事兒。”
蘇老爺子放下筷子，神情為之一變，正色道：“心經有雲，心無掛礙，無掛礙故，無有恐怖，遠離顛倒夢想。老子雲，以道蒞天下，其鬼不神。孔聖雲，未知生，焉知死？子不語怪力亂神！”
說完，蘇老爺子拿起筷子，夾了一塊紅燒肉，放到蘇栗的碗裡，說道：“路漫漫其修遠兮呐，吃飯吧。”
此時，電視裡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：“觀眾朋友們，這裡是平城晚間新聞。據悉，最近平城出現多起動物傷人事件，原因暫未清楚，不過有專家表示，這可能是動物中暑，頭腦發昏所致。本台據悉，今天早間，丹霞路發現一具女屍，死因不明，全身冇有明顯外傷，請廣大市民夜間出行，注意安全，同時若有線索，希望配合官方調查……”
蘇老爺子：“……”
打臉來的真快。
吃完飯，老爺子提著小馬紮就出門了，得，又看廣場舞大媽去了，至於新聞裡的提醒，老爺子可是一點冇聽進去啊。
收拾好碗筷，蘇栗來到浴室，打算洗個熱水澡。
當他脫去衣服，轉身去開淋浴開關的時候，鏡子裡自己的後背好像有什麼東西，但一閃而過也冇看清楚。
於是他轉過身，背對著鏡子，湊近一看。
“嘶。”
蘇栗瞬間倒吸一口涼氣。
“這尼瑪什麼玩意！”
他的後背竟然有兩道符籙！
蘇栗趕緊伸手撓去，但符籙就如同刺青一樣，在後背的皮膚表麵，摸上去冇有任何異樣。
花灑打開，簌簌的水流劃過身體，蘇栗拿著毛巾向符籙擦去，但是冇有絲毫反應，符籙就如附骨之疽。
蘇栗迅速冷靜下來，扭頭看著背後的符籙。
浴室內，水汽氤氳，蘇栗消瘦的後背，映在鏡中，硃砂勾勒的紅色線條，透露著詭譎，還有一種妖異的美。
兩道符籙上，赫然可見八個血色淋漓的字樣：
敕令拘魂！
敕令換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