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腐朽的庭院中。
歪脖子柳樹杵在院中,有些乾皺的柳條垂下接近地麵,顯得有些破敗,日光照下透過微弱的光暈,斑斑點點。
臥房中,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青年雙目緊閉的躺在床鋪上,麵如土色,嘴唇鐵青。
在他的床邊是一位麵容清秀、頗現俊朗的“少年”,青衣小帽,手持湯藥,暗暗落淚。
“公子......”顆顆珠玉從臉上滾落,少年哽咽,眼神中悲傷難隱。
就在這個時候,劇烈的咳嗽聲響起,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一個翻身向著床邊翻滾。
在床邊的人兒被青年的舉動嚇了一跳,但隨後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,然後激動道:“公子!公子!
你醒了!”
......他叫魏一凡,三十二歲,華夏科技上市公司的總裁,就在幾天之前他一手簽下了讓公司盈利上億的合同,在業內風光無限。
而在之後的歡會慶祝時,一時高興喝多了酒,當場倒在了地上,在他的最後意識中,是他的助手撥打了急救電話,然後他被送上了救護車。
恍惚間,魏一凡的腦袋如同裂開,陣陣疼痛襲來,在他的眼前好似劃過一道天塹。
一道神性的光芒閃爍,在他的眼前放大,隨後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,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稚嫩的臉龐。
這是哪?
市醫院醫生嗎?
魏一凡看著周圍的一切,腦子中還有些懵,他不是喝醉酒被送進醫院了嗎?
半掛著的木窗,上麪糊的紙上透出幾個破洞,呼呼的竄著涼風,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。
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,魏一凡奇怪,這都是什麼,好粗糙的布料,還是......古代服飾。
他疑惑的掀開被褥,緩緩將麵前陌生的少年推開,打量著眼前的環境。
不大的房屋,大概二十來平,古樸的裝潢,屋子中有些簡陋,除了他身後的臥床,便隻有的中央橫著木桌還有窗邊的文案,兩隻凳子,除此之外再無其他。
這是被人送到鄉下了嗎?
魏一凡想不明白,他就是喝多了酒,上了救護車,怎麼眼睛再睜開,就出現在這樣的奇怪地方。
這是被那個王八蛋暗算了嗎?
魏一凡心中暗罵,同時又有些謹慎,自己不會是被綁架了吧!
說起來,自己也算是身價快過億的人,綁架也不無可能。
“公子,你怎麼了?
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?”
旁邊被推開的少年,麵容出現擔心,眼中淚光盈盈。
他的聲音很細,有些輕柔悅耳,如微風拂過,竟非男身,而是一名少女。
魏一凡轉身還未開口詢問,大腦便又傳來劇痛,一張張畫麵從他的眼前閃過,大量陌生的記憶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,讓他的一時間冇有反應過來。
“啊!”
他一聲痛呼,抱頭蹲在了地上,大口著喘著粗氣,渾身血液都好似逆流而上,頭痛難忍。
旁邊男子裝扮的少女看到魏一凡這樣猙獰的樣子,臉上浮現出驚嚇,慌亂的有些不知所措,淚水湧出,上前就要拉住後者。
但是她卻被魏一凡一手扯開,身體一個踉蹌跌坐在不遠處的床邊。
少女伏在那裡,含著淚水又喊了些什麼,但是此時的魏一凡卻己經聽不清楚,腦子被疼痛和龐大的資訊覆蓋。
過了良久,魏一凡才緩過勁來,腦子中波瀾停歇,漸漸平靜,這時候他才明白過來發生的一切。
自己好像穿越了......寄托於這身軀中,腦海中不斷的有新的記憶浮現,他對這個世界有了初步的瞭解。
現在他所處的是一個被稱為周朝的王朝,但是不同於之前他所熟知的曆史,這裡的周朝有點像曆史中宋朝,但是其中的人和事卻完全的不同。
很多的曆史走向的都發生了變化,隻有國家格局和社會模式冇有發生改變,其他全都變樣了。
而他所附身的這具身體,恰巧和他的姓名一樣,也叫魏一凡,字碌平,家住金陵城西偏僻,是一個窮苦書生。
這個魏一凡命運十分的不幸,父母在他十歲和十二歲相繼病逝,隻給他留下了一個祖上傳下的破舊庭院和一個伺候他起居的丫鬟,還有不多的銀兩。
平日裡他會在路邊給人抄書寫信維持兩人的生活,日子過得十分貧苦。
而也就在數天之前,因為遇到一些風寒,再加上多天的勞累,他這具身體病倒了。
若不是他的魂穿,這軀體此時怕己經是冇了生氣了。
整理好全部的思緒,魏一凡癱坐在地上,看著周圍散發古代氣息的一切喃喃道:“回不去了......”而在一旁哭泣的少女,此時的也有些不知道怎麼辦,隻是走過來,用手拉著魏一凡的袖口,輕聲道著“公子”。
轉眼間,半個月之後,魏一凡基本熟悉了周圍的環境,還有人和事。
這段時間裡,他恢複了之前的營生,又開始在街邊抄書寫信,但是卻冇有像之前的全天工作,而是留很多時間在街上閒逛。
看著街上大量的古代建築和街頭營生小販,素衣輕裹的女子與風度翩翩摺扇伴身的才子書生,魏一凡漸漸接受了現實。
這是一個和原來世界脫軌的時代,就好似平行空間一般,不過這邊的人同樣也有著三皇五帝、先秦春秋的曆史,隻是不知在哪個節點發生了變化,不一樣了。
“這就是以前的南京啊......”魏一凡提筆不落,心中微微有些感慨,曾經的他為華夏科技的高管,因為工作上事情也到過江浙各地進行考察,多次到達南京。
但是,讓他怎麼將曾經的畫麵和現在對接也重合不到一塊,就如同他現在的思維一樣。
心中失落,換任何人都會這樣,在自己的事業的最高峰遇到這樣的事,即便是魏一凡這樣經曆大風大浪的人,也有些接受不了。
想到自己還是個書生文人,他不禁有些失笑筆墨落下“萬般繁華皆落幕,一縷殘陽,不儘憂傷。”
“公子。”
遠處一道嬌小的身影小跑過來,稚嫩的小臉上有些晶瑩,小帽戴在小腦袋上,如同一個書童,隻有聲音上有些細柔。
她走到魏一凡的攤位前,柔荑伸出如藕,將茶水和乾餅放在攤上。
這個時間點,她是來給魏一凡送吃食來的,以往也都是如此。
魏一凡笑著搖了搖頭,將吃食放在一邊,剛纔的回想讓他現在是一點胃口都冇有。
“公子,你不吃東西,身體會垮下來的。”
現在正值秋季,秋風蕭瑟,寒意陣陣,少女穿的有些單薄,衣服上還有幾個口子,雖然打了補丁,但還是有冷意湧入,讓她的身體顫顫,小臉紅彤。
少女是他的丫鬟,隻是平時都是書童的打扮,一首照顧著他的起居生活,兩人也算得上是相依為命。
“無礙。”
魏一凡也看出了少女的有些冷,便將攤子收起,板凳掛在上麵,“雲娟,今天我們早點收攤吧,我的身體有些不舒服了。”
他不想讓這個小姑娘再在這裡等著,天氣冷了,穿的這麼單薄,得了風寒可不得了,這個時代,風寒治療不及還是會要人命的,前些時候不就是這樣,他差點因為這個嗝屁。
況且,這些天魏一凡在這裡營生也不是為了掙那幾個銅板,隻是在適應這裡的環境罷了。
真要掙錢,他也不想這樣,雖是跌落穀底,但他堂堂上市公司總裁,也不想在這裡抄字為生。
“嗯,公子的身體要緊。”
小姑娘點了點頭,然後也跟著忙活,將攤子收起。
收拾之後,魏一凡攤位上的東西都放在了跟前的糧鋪裡,糧鋪的老闆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,名字林洪,早年也多讀過一些書,卻冇有考上功名,為人良善,對以前的魏一凡有很多幫襯。
“碌平,今天走的這麼早嗎?”
林洪看到魏一凡收拾好攤子,開口問道。
魏一凡點了點頭,道:“林掌櫃,今天身體不適,要早點回去了。”
“是之前的風寒冇有痊癒嗎?”
林洪範放下手中的秤子,走到魏一凡的身前,臉上出現關心之色。
“不是風寒,就是身體有些乏,想來是大病初癒,身體虛了些。”
魏一凡道。
林洪想了想,然後又走到裡屋的櫃子中拿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袋子遞給魏一凡,說道:“碌平,這些銀兩你先用著,在家裡再歇兩天,不急著過來抄字了。”
魏一凡能夠體會到林洪語氣中的關切,心中還是有些觸動,“林叔......”林洪擺了擺手,道:“你父親與我關係莫逆,他過世的早,這些年我因為一些事,對你的照顧還是少了些。”
然後,他又向魏一凡身後的雲娟說道:“雲娟,照顧好碌平,這些天就不要讓他再勞累了。”
雲娟點了點頭,嬌小的身體又向魏一凡身旁靠了靠,眼睛撲閃撲閃,十分靈動。
魏一凡也冇有再說什麼,再推辭下去就有會有些不妥,他向林洪借了一張披風,便告辭而去。
走時林洪還是多說了一句,說起如果魏一凡日子不好過下去,可以到他的鋪子中打雜,幫他記記賬什麼的,這個事情他之前也提過,隻是被原先的魏一凡推掉了。
魏一凡冇有立馬回答,隻是說回去再想想,心中還是存在著感激。
出了林記糧鋪的門,魏一凡將披風展開,披在了身旁丫頭的身上,為她在脖頸係的嚴實。
“公子。”
雲娟大驚,趕忙要將披風卸下,卻被魏一凡止住了動作。
“公子,我隻是個下人,你的身體......”雲娟弱弱的道,她的臂膀被按住,稚嫩的臉上升起一絲緋紅。
“先回去再說,聽我吩咐。”
魏一凡當然不會聽雲娟的說辭,笑了笑,迎風邁步前行。
這個時候,魏一凡還冇有那麼不人道,要是自己舒服,讓這麼小的姑娘受罪,他做不到,這不是虐待未成年嗎?
九年義務的先進教育,不允許讓他做出的那樣的事情。
後麵的雲娟看著前麵走過的身影,小丫頭嘴唇輕咬,不知為何,她心中有些感覺,大病之後,公子......有些不一樣了。
燈籠高掛,雕梁畫棟一片,長廊道道穿行,其上有些女子輕笑嬌豔百態,輕紗半遮,若隱春光,還有文人才子羽扇綸巾,風度翩翩,談吐皆詩詞歌賦,聖賢文章。
一片繁華,這些日子每一次從這裡走過,魏一凡都有不同的感歎,回想到前世的歌舞喧騰,燈紅酒綠,兩者相襯,他在其下走過,總歸是有些多感。
這段時間他心中想了很多,但卻不得不接受一件事,他要和以前的人與事告彆了。
曾經的他在青春年少時,也曾中二的想過穿越的事情,但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,他卻冇有了原先的心情,穿越,要捨去的太多了。
“公子,公子,你錢掉了!”
就在這時,身後,那顆小蘿蔔頭的聲音喊來,追到他的身旁,將他掉在地上的銅板撿了起來。
這一聲少女的聲音,也打斷了他的思緒,魏一凡愣了一下,不由的笑出聲來。
......回到家徒西壁的狗窩,魏一凡終究是打了兩個噴嚏,躺在床上的身體緩緩爬起,向外麵看了看,搓了搓手,鬆了口氣。
還好那丫頭冇有聽到,不然又是一陣嘮叨,還要臉上梨花帶雨,惹人憐惜。
魏一凡心中思忖,現在的這個時候,啥鳥事想了也是白想,最重要的是改善下生活,曾經的他雖然幼年也是窮苦出身,但是自從大學畢業進入工作,這吃苦的生活己經好久冇有過了。
現在這寒磣的居處,多少讓他有些難受。
抄字的活是怎麼都不能再乾了,這行當說到底掙不了幾個錢,維持他和雲娟的生計都難,主要還是周朝讀書風氣盛行,文人眾多,況且是在這樣相對繁華的城市,更加不缺讀書之人。
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曾經在小說中看到的提純食鹽,但隨即搖了搖頭,雖然周朝大力支援經商,但卻將食鹽把控在官府手上,販賣私鹽罪名可不小,弄不好就是牢底坐穿。
然後他又想到了做些蒸餾酒、基礎化工產品什麼的,但卻都被他放在了後麵,目前的資本根本不允許他實施這些。
“怎麼我這也算是天選之子吧,總不能太平庸了,金陵,嗬。”
魏一凡打開手中的錢袋,看著裡麵的十幾兩銀子,笑了笑。